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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湘西 07年12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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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集
月月没有再阻拦穗穗,她甚至帮穗穗放起了哨,尽管她一直反对表妹跟这个排帮后生的感情,但幸福中的她,有什么理由阻拦别人的幸福呢?来给新娘开脸的喜婆就要进门,身为媒人的田大有还在外面等着送亲,没有那么多时间缠绵倾诉。石三怒走的时候告诉穗穗明天晚上在青岩河桥头等她。
喜庆的日子,鞭炮炸红了半边天。龙太爷乐得老脸如朵绽开的菊花,耀武来者不拒,碗到酒干,田大有、姚先生、耀文、刚从省城赶回来的汪兆丰、各家寨首……每一个人都是那样高兴。月月如愿以偿,月月压抑着自己的幸福,履行着一项项仪式,迎接着潮水般的祝福,连六伢子都高兴万分,为月月能笑得那么开心而感到高兴。
只有童莲留意到了一丝不同寻常:她看到耀武来敬田大有的酒,目光却停留在穗穗身上――耀武喝得那么凶,喝得眼红,谁也劝不住。
她看到只有穗穗一个人总在心神不宁——这姑娘心里一定有事,有大事。童莲一再暗示下,田大有终于注意到了,女儿今晚真的有点不对劲……
此刻的排帮总舵,正乱成一锅粥:自从两天前石三怒跟麻大拐子闹僵逃下山,到现在踪影全无,全帮上下遍寻不着。一堆扎红带彩的喜饼却突然提醒了麻大拐子――田大有是姚先生的妹夫,姚先生的女儿出嫁,田大有的女儿一定在。麻大拐子立刻吩咐备马赶往龙太爷家。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掩去了喜庆的喧嚣。洞房里,月月等来了烂醉如泥的新郎耀武。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憧憬了那么久的新婚一刻,竟会变成这样――耀武像疯子一样把她扑倒在大红的床上,野兽般撕尽了她的衣服……筋疲力尽的耀武沉沉睡去,口中喊出的,却是另一个名字:穗穗。坐在沉沉睡去的耀武身边,月月呆若木鸡,无声地留了一夜的泪。
夜雨中,田大有也在犹豫:女儿的憔悴与痛苦牵动他的心,当年的事,究竟应不应该瞒着穗穗呢?童莲告别时的话提醒着他:光靠强压着,穗穗的心病只怕会越来越重。也许是该找阿秀谈谈了,他敲响了女儿的房门。无人应答。房里,不光穗穗,连她的随身衣物也不见了。
夜雨中,担心货物被淋的童莲下楼查看物资,却正碰上汪兆丰带人在干着什么,看见童莲,他居然紧张而失色。田大有的突然来到却打断了童莲刚涌起的一丝疑虑:“你看见阿秀吗?”两个人匆匆跑去找人。汪兆丰长松了一口气:要是童莲刚才再往前一步,他正在往货里夹藏的大烟只怕就得当场露馅!
夜雨中,青岩河桥上,石三怒终于等到了穗穗。就在这初识的地方,两人紧紧相拥在雨中。此时,田大有、童莲与策马狂奔四十里的麻大拐子同时赶到。
当年的往事,在敌对的长辈和相拥的年轻人面前,终于无可阻挡地爆发了:当年,排帮大扛把子石天保曾与田大有代表的竿子营定有互不侵犯的盟约,但石天保却看上了田大有的妻子姚氏。他趁田大有出外放排,攻破雷公寨,杀了田大有的父母,抢走了田妻姚氏。田大有回来,在父母灵前叩了个头,一言不发,一天一夜疾行三百里,赶到常德府,手刃石天保。而石三怒,就是石天保的儿子。
童莲深深震撼了。 “如果当年石天保不该死在我田大有手上,你就开枪往我这儿打!打啊!”田大有拍着胸脯冲着麻大拐子。
麻大拐子举起了枪。但他无法扣动扳机:他排古佬可以无法无天,就是不能背信弃义,千条理万条理,石天保都该死!也正因为石天保死得那样不光彩,他一直无法向石三怒道明缘由。“我是不能杀你,可三怒是我大哥的亲儿子,替父报仇天经地义!”他把枪递到了石三怒手上:“杀了他!”石三怒没有接过义父递来的枪,他整个人都已经懵了。大雨瓢泼,冲刷着两个绝望的情人……
龙家,清晨,月月梳妆得焕然一新。她拜见龙太爷,她勤快地下厨,她用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迎接每个来贺喜的人,哪怕是仆役,她小心翼翼地伺候耀武,似乎完全感觉不到他对自己的冷漠,她带着分寸恰到好处的羞怯与幸福,与耀武一起回门拜见父母,用微笑证明自己的快乐……只有在深夜,耀武在身边睡熟,她才突然淌下了泪水。耀武并没有睡着,暗夜中那轻轻啜泣,其实也在让他涌起一丝不安与内疚。他递来了手帕。但月月却马上换上了笑脸,好像从来没有哭过,好像一直那么高兴。本来想安慰一下她,耀武突然腾起了一股无名火:这女人真让人受不了!月月就在椅子上坐了一夜……耀武不喜欢她流泪,她就不流。
“让阿秀先在我这里住两天吧。”童莲说。田大有只能如此,现在,只有把穗穗交给童莲,他还能放点心。童莲细心地照顾着穗穗,她不急于开导她――她当过周南的老师,她知道这个年纪的女孩,不能硬来。从小没有母亲的穗穗,从童莲的身上,感受到了那一分母爱的关怀。
第十二集
排帮,几天下来,石三怒的憔悴让麻大拐子心如刀绞。石三怒茶饭不思,他整天整天坐在寨门口,望着雷公寨的方向。从他把那一窝子野狗带上山寨,这一家子就整天跟他亲如一家。麻大拐子急了,他把枪塞到石三怒手中,指着狗娘娘:“打死它!”石三怒不明白,更舍不得,麻大拐子索性抓住他的手,顶着狗娘娘,压响了扳机。小狗崽虎虎地呲牙,冲着平素亲如一家的石三怒,咬了他一手血。“看见了吧?”麻大拐子对着石三怒的耳朵,狠狠地吼:“它们都晓得什么叫不共戴天!”
这个夜晚,童莲向穗穗讲起了自己曾经的情感,但讲着讲着,她却发现自己竟无法控制话题,她已经不自觉地在讲起田大有。 “你是不是喜欢我阿爹?”穗穗的话让童莲吃了一惊。原来情不是道理可以讲清的,而穗穗的情,其实比她更天然,没有任何造作和故意的控制。
六伢子给穗穗带来了话:月月挺想穗穗,想请穗穗去做客。
耀武、月月两口子恰当而得体地接待了穗穗,倒是耀文对穗穗的到来兴奋莫名。耀武恰到好处地把穗穗与耀文单独留在了一起。
青岩河边,耀文陪伴着穗穗,虽然他知道穗穗心爱的,并不是自己,但能陪在穗穗身边,他也心满意足。远远的,耀武久久望着夕阳下的弟弟与穗穗,尽管娶不到穗穗,但能成全弟弟与穗穗,仍然是耀武残存的心愿。月月跟穗穗长谈一番:既然跟石三怒没有希望,为什么不考虑耀文?耀文那么好,那么多数也数不清的优点,比起石三怒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好,这些都不算数,可你跟石三怒不可能,已经不可能了!一句话,顿时令穗穗无言。
月月向龙太爷提出了建议:让她的父亲姚先生出面为耀文向天家提亲。
“可是,穗穗会喜欢我吗?”这门亲耀文当然千肯万肯。
“你好好对她,她自然就喜欢你了。”月月的话,让耀文不由得燃起了希望。
既然耀文喜欢,龙太爷当然愿意成全。
黄昏的暮色中,回客栈的童莲却在墙角发现了石三怒。他终究无法抑制自己的思念,他只知道如果不见到穗穗,他就要发疯了。
“可你见到阿秀,跟她说什么?说你的父仇不共戴天吗?”童莲一句话问得石三怒哑口无言。你爱不爱阿秀,你只要回答这一个问题!假如现在不回答,那就晚了,因为龙家已经请了姚先生做媒,明天就上雷公寨为耀文提亲。
石三怒听完撒腿狂奔。
“阿秀――”
莽莽群山,石三怒声嘶力竭的呼喊,一路回荡在夜空下……
四十里路,他几乎是一口气冲到了雷公寨。只有田大有一个人在家。石三怒突然醒悟了,他再度狂奔,狂奔向天坑岭。他果然在山上追上了正走向排帮大寨的穗穗。石三怒一把拉住了穗穗:“你不要命了,我爹会杀了你的!”“杀了我就杀了我,杀了我也要见你一面。”两个人不顾一切地拥抱在一起。
麻大拐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还要娶田大有的女儿?”
三怒的决心不可更改:上一代的事已经过去,不娶穗穗,他生不如死。
麻大拐子气得扬起了巴掌……但是扬起的巴掌最终打在了麻大拐子自己的脸上,现在他只恨自己阻挡不了年轻人的爱情。这个夜晚,麻大拐子在石天保的灵前跪了整整一夜。现在他只能让义兄的在天之灵来为他作这个痛苦的决定。打卦的铜钱旋转,落下的,是应允的正面。
田家,两个媒人同时登门。
一个是受龙太爷所托,代表耀文提亲的姚先生。另一个,竟是代表三怒的麻大拐子。
一个文,一个武,一个竿子营最大的先生,一个竿子营最大的土匪。两人两把伞,针锋相对。土匪与先生都照足了做媒的规矩,夸自家儿郎,贬对方,四言八句,各有千秋。
“要我答应也可以,除非石三怒退出排帮。”田大有肯定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排帮。穗穗冲了出来,她不在乎,不在乎石三怒是不是排帮的人,她都愿意跟他在一起。但是田大有没有商量可打。
麻大拐子也火了,最终求亲不欢而散。
第十三集
耀文焦急地等姚先生的消息,但是,回来的姚先生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耀文的心,一下子凉到了底。同样凉到底的,是耀武――为弟弟娶回自己娶不到的穗穗,早就成了他最大的心愿。
山寨里,麻大拐子苦口婆心等劝说石三怒。石三怒不语,沉默得让麻大拐子那样不放心。“盯着这孩子,别让他下山。” 麻大拐子悄悄吩咐师爷。
瞒着阿公,耀武带了几个亲信团丁,趁夜上了雷公寨。
石三怒还是没被盯住了,刚刚掌灯,师爷跑来报告麻大拐子:三怒不见了。麻大拐子一把操起了枪,“走,下山!”
雷公寨的溪边,耀武看到了三怒与穗穗,他怒不可懈,举起手中的枪就向石三怒射击。穗穗拼命拦着耀武,三怒带着肩头的枪伤夺路而逃。
耀武甩开了穗穗一口气追到了天坑岭下,他越追越近,带着伤的三怒已经有些慢了。瞄准三怒,耀武举起了枪。赶下山来的麻大拐子的枪却先响了,耀武一头栽倒在地。
月月今天心情很好,她白天刚上梯玛那里求过送子签,上上大吉。
她宝贝似地捧着签条,等着要跟耀武分享。但是她等来的,是团丁抬进门的耀武——浑身鲜血,人事不省。
请来给耀武治伤的梯玛刚进龙家的门,麻大拐子派来的师爷大先生也持帖来拜。
团丁们哗啦一片拉开了枪栓,龙太爷却阻止住了手下。大先生小心翼翼:麻爷今天在山上打猎走火,听说误伤了大公子,山上治枪伤倒还有些好药,麻爷特派我来给大公子瞧伤。
龙太爷不失礼仪地任由大先生使出浑身解数,给耀武治伤上药。
“伤得怎么样?”大先生一回寨,麻大拐就忙不迭地问。
大先生摇头:龙耀武伤了脊椎,这辈子,腰以下是废了。
“增岗增哨,日夜巡山,寨里所有弟兄,枪不离人!”麻大拐子口不停地吩咐。从现在起,他知道,排帮睡觉只怕也得睁开半只眼!
龙太爷也在询问梯玛人废了还能生孩子、续香火吗?梯玛不知该怎么开口。龙太爷明白了。门外,吵嚷一片,团丁们已全体集合,十七寨的寨首也在纷纷赶来,枪如林,刀如雪,群情激愤,就等龙太爷一声令下。代表战书的毒麻藤就摆在盘子里,只要送上天坑岭,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就会在竿子营与排帮之间爆发。
龙太爷久久呆坐。他已经询问过同去的团丁:是耀武先伏击石三怒,为了那个田穗穗,这孩子自己昏了头。龙老爷立刻吩咐六伢子天坑岭。
六伢子将盖着红布的托盘送到了天坑岭山寨。掀开红布,麻大拐子长出了一口气:盘子里,不是毒麻藤,是代表讲和的荷叶杆。“备五百大洋,送给龙大公子作汤药费。”
麻大拐子把石三怒给锁起来了,――龙家也许不敢跟他天坑岭干大仗,但这个仇终归是结了,石三怒要是再下山,未见得龙家不会拿他开刀。
得知耀武受伤的消息,田大有与穗穗赶到了龙家。
龙太爷客客气气,客气得那样公式化,却没有让田家父女进房看耀武。龙太爷的笑容背后,牙咬得紧紧的。龙太爷招来了耀文,把耀武的枪摆在了他面前。“我?当团总?”耀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耀武倒下了,不是耀文还能是谁?龙家就是竿子营的天,龙家的子孙,必须撑起这片天。耀文不干,他是要去考大学的,何况他跟穗穗已经没希望了,他已经在打听怎样报考西南联大,他只恨不得早一天离开竿子营。
龙太爷抖出了哥哥挨枪的原因,耀文这才知道,耀武竟是为了自己能娶穗穗,去伏击石三怒,才落得如此下场。哥哥是为自己倒下的,哥哥留下的责任,自己怎么能推脱?
耀文只得拿起了那支枪,拿得那么心不甘情不愿。
第十四集
团总耀文上任第一天,就碰得灰头土脸:他不晓得应该怎么操练,不知道巡逻的范围,步枪从肩上滑下来,砸痛了他的脚,他连开枪也不会,枪声惊得他全身发麻……团丁们都忍不住在看他的笑话。但是有人比耀文更难过――自从耀武的伤稳定后,月月的苦日子反而来了。耀武不相信,他是龙耀武,他怎么会瘫在床上爬不起来?他拼命挣扎,他命令月月把他扶下床。他当然起不床,耀武一腔闷气全发在月月身上,一巴掌打得月月青红紫绿。他从此有了发泄的对象:汤烫了,烫得他起不来床,饭凉了,凉得他下不了地,月月就是存心不想让他好,该打!晚上,月月服伺他睡觉,他不肯:“把衣服脱了!”月月不敢不听,她小心翼翼,想尽办法……但耀武已经没法做男人。耀武抡起鞭子,发疯般把月月打得惨叫。门外,六伢子听得心如刀绞。
雷公寨,穗穗在溪水边,等了一天又一天。三怒始终没有出现。“人家不愿意下山,你还傻等什么?”田大有都火了。连童莲也在劝穗穗,刚刚送走一批货,她也到雷公寨来看望穗穗。穗穗谁也不听,等成望夫石,她也要等下去。她终于等来了消息:下山收粮的土匪中,有石三怒的小兄弟狗伢,他悄悄告诉她,石三怒闹着要下山,麻大拐子把他锁在山寨柱子上,已经三个月没开锁了,七天前,他忍不住告诉了三怒,穗穗天天守在溪水边等他的消息,从那天起,三怒就再没吃过一口饭,眼看人快要不行了。
穗穗回家打扮一新:“我要上天坑岭,接三怒出帮。”“你不要命了?”童莲吓了一跳。她却没想到,田大有反而没有阻拦女儿,反而给女儿让开了路――竿子营无论男女,认准了的事,都不可能拦得住的啊。
排帮大寨里,麻大拐子因为三怒的绝食已经急得要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田家的妹伢竟会在这时候独闯排帮,把他山寨的门,拍得山响。
“你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
“等我见石三怒一面,要杀要剐随你便。”
麻大拐子没话讲了,这样的妹伢面前,他还能说什么?
排帮厚重的大门,终于在穗穗面前打开。
穗穗只要石三怒一句话:“我来接你下山,你走不走?”
石三怒斩钉截铁:“走!”
“好,鬼门关是你自己选的。”麻大拐子转头问师爷,“照规矩,倒寨出帮如何搞?”
大先生哆嗦着嘴唇:“乱棍火海跳刀坑!”
数百排帮兄弟黑压压,从大厅直排到山寨大门口。紧闭的大门口,是等待的穗穗。大厅前,是赤膊上阵的石三怒。他们相距不过十几丈,这十几丈的路要走完,却难如登天!
山神座下,麻大拐子敲响了头声锣。碗口粗的木棍十八条,十八条汉子气势汹汹列成行。“石三怒,你出不出帮?”“出!”一棍打得石三怒倒在地上。他爬起来,往前。“石三怒,你出不出帮?”第二根棍子举了起来。“出!”第二棍结结实实打在他背上。他继续往前。“你出不出帮?”“出!”……
一棍棍将他打倒在地,他一次次爬起来。他口吐鲜血,他后背血肿一片,每棍下去,都是一片鲜红的淋漓。排在最后的是狗伢,第十七棍打得石三怒倒在他面前时,他已忍不住伸手想去扶他。但麻大拐子声音那样严厉:“不准扶,让他自己走!”
含着泪,狗伢的棍子重重落在他背上。
“当!”麻大拐子敲响了二声锣。
撑过了乱棍的石三怒,走到了“火海”前――那是三丈长的火坑,铺满燃得正旺的炭火。
两根铁链,将两个百斤重的石锁锁上了他的一双脚------他要拖起这沉重的石锁,赤足火上走过去。“三怒,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啊!”大先生眼泪都出来了。但是石三怒不回头……穗穗就在他前面不远,他必须走过去!他的脚,踩上了通红的炭火。一步一步,炭火烧得他脚底青烟直冒,痛得他汗珠直暴。――他突然跌倒在炭火上。
“三怒!”穗穗的惊呼中,石三怒又站了起来。仿佛被炭火反而烧出了无比的斗志,他嗔目狂吼,犹如一尊浴火的战神! 他冲过了火坑!“少扛把子,好样的!”满寨顿时响起了弟兄们一片情不自禁的叫好声!
“当!”麻大拐子敲了三声锣。前面,是三张垒起的八仙桌。
八仙桌下面,是三十六口短刀,刀尖向上,寒光一片。麻大拐子起身站到了刀坑前:“石三怒,刀坑跳不死,我就给你开寨门!”所有弟兄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眼看着石三怒爬上了八仙桌。“我跟你一起跳!”穗穗走了上来。几个负责把她拦在寨门口的弟兄也不由得放下了刀枪,任由她走向石三怒……此情此景,他们还怎么忍心再拦住这对同生共死的恋人? “好,要死一起死,不死我们一起出寨门!”石三怒一把将穗穗拉上了八仙桌,抱起她,纵身跳向满地的尖刀!
第十五集
千钧一发之际,谁也没想到,却是麻大拐子突然出手,一拐棍将竖起的尖刀扫倒一片。两个人就落在一片刀光中唯一的空地上。“给他们开寨门!”麻大拐子吼了出来。“阿爹!”石三怒一个头重重磕在麻大拐子面前,“三怒不孝了!”相互支撑着,他与穗穗迈出了排帮大门。
眼看着义子离去,麻大拐子在义兄石天保的灵前跪了下来。他猛然嚎哭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哭得以头戕地,哭得肝肠寸断!“姓田的,你剜我的心头肉,剜我的心头肉啊,我操你姓田的八辈祖宗啊……”所有的帮众都垂下了头,整个山寨,回荡着一个父亲捶胸顿足的绝望嘶吼……
雷公寨门口,田大有与童莲一直等到星月满天,等到五内如焚。他们等到了――穗穗背着遍体鳞伤的石三怒,出现在了山路一头。童莲的眼泪一下子忍不住了,为这对如此情比金坚的年轻人。田大有却压抑着激动,他默默地给石三怒处理好了伤口,这才告诉他,田家不能留他,他必须马上离开。
“阿爹!”穗穗急了。但田大有的下一句话却出人意料:照竿子营的规矩,男女婚前是不能住在一起的,这都忘记了?两个年轻人一起跪在了田大有面前,喜极而泣:千难万险,他们的婚姻终于赢得田大有的认可!“谢谢你,阿爹!”
童莲把石三怒带去了麻溪铺,商队正好需要这样熟谙雪峰山的人,石三怒有了自己属于平民的职业。
姚先生给龙家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客人:田大有、穗穗、童莲与石三怒。――石三怒要与穗穗订亲,今后要在竿子营生活,过去跟龙家的恩怨,必须作个了断。田大有只能借姚先生的面子。“好事嘛,大银,恭喜你了。”龙太爷满面笑容。“恭喜恭喜。”月月同样满面笑容。“恭喜你们。”耀文想笑,但实在笑不出。后院那边,耀武的咆哮却清晰可闻:“拿枪来,我要宰了姓石的那小子!”气氛尴尬。龙太爷却充耳不闻,微笑一如既往。他是七十五的老麻雀,真正的深仇大恨,何必放在脸上?
这天夜里,耀文酩酊大醉。这天夜里,耀武满腔怒火。“脱,脱衣服!”他攥着鞭子。
月月却头一次没有听他的,白天穗穗幸福的笑同样刺激了她,她头一次那样冷静地戳穿耀武的伤疤:“是你自己没用,我是女人,你才不是男人,是你自己不是男人!”耀武疯了一样挥动着鞭子。月月仿佛木头人,不喊,不叫,不流泪,任他抽……
夜静更深,月月推开了耀文的房门。月月解开衣扣,搂住了耀文。“阿秀?”迷迷糊糊的耀文扑倒了她……房外,一直担心月月、跟随月月的六伢子听着房里的喘息,头脑一片空白……晨光将现,耀文已经清醒,清醒得不敢相信床上的人竟是嫂子。月月却冷静地扣好了衣服,只留下了一句话:“你说,我是不是女人?”
一整天,耀文不敢出门,他无法面对哥哥,无法面对月月。但有太多的事情在等他做,他毕竟是龙家的当家人。但月月偏偏放不过他,月月把耀武推出了大门晒太阳,还叫住想溜出门的他,要他帮忙抬哥哥。“你看,耀文对你这个哥哥真好。”她对耀武说。耀武说那当然,他是我弟弟,哪像你这个婆娘,一天到晚恨不得我死。月月不恼,她微笑,她给耀武喂饭,还要耀文帮忙,站在一边端碗。看着月月一口一口,那么冷静地喂耀武,耀文心都在发抖。耀文向阿公提出,他要住到团上去――他必须躲开这一切。
穗穗跟石三怒正式订亲了,童莲也要带着他去四川运货。分手之时,两个人约好,等石三怒回来,就成亲。同样是等待,这样的等待,却是那样幸福而甜蜜。
第十六集
月月找到了六伢子:“你去帮我把穗穗请来。”她不能让任何别的人知道这个秘密,耀文刚好去了县城里缴粮款,她现在只相信穗穗和姑父──姑父田大有是懂医的。听完月月的话,穗穗惊呆了:“是哪个的?”月月不说,她只是请穗穗帮她找药,她只是告诉穗穗,配不来药,她就只有去死。
田大有配好了打胎药──他还能怎么样?他总不能看着月月去死。“可千万不能让人发现啊。”他叮嘱六伢子。六伢子当然知道。但六伢子还是太紧张,但月月运气还是太差,当他走进龙家大门的时候,迎头正碰上龙太爷,六伢子吓得赶紧把药往身后藏,却反而引起了龙太爷的注意。“这是什么?”六伢子的脸色变了。
看见龙太爷带着郎中走进门来,月月就知道:完了!“把手伸出来!”龙太爷命令。月月突然平静了,她伸出手,任由郎中搭上了自己的脉──要来的,早晚会来,这就是命。
耀文被团丁匆匆叫回了家,他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管家凑到了他耳边:丑啊,出大丑了,少奶奶怀了孕,刚两个月,也不知哪来的野种,老太爷正在审她,死都不招呢。耀文只觉得有什么突然扼紧了他的喉咙!房里,皮鞭下的月月遍体鳞伤。龙太爷狠狠盯着这个他曾最喜爱的孙媳妇:“到底是谁?说不说?”月月一言不发。龙太爷没辙了:“传话下去,我要开香堂行家法乡规!”
穗穗冲进了姚家:龙太爷要大开香堂,执行家规,把月月投天坑!她求舅舅赶紧去救表姐。任她怎么说,姚先生闷在桌前,呆若木鸡。他一辈子诗礼传家,教学生礼义道德廉耻,如今女儿竟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丑事,他哪里还有脸见人,哪里还有脸去讲情面?“舅舅,您就忍心看着他们把月月姐投天坑吗?”“我没这个女儿。”姚先生的话让穗穗彻底绝了望。
天坑岭,五花大绑的月月被吊上了天坑。十七寨男女老幼齐聚天坑前,连耀武都坚持要把他抬来观刑──他要亲眼看这个骚货死。“我龙家祖宗多少代清清白白,只有贞节烈女数不清,没出过偷人养汉不要脸的货!”龙太爷当众宣布,他要执行家规,给竿子营老少乡亲一个交代,如果谁觉得他做得不该,现在就开口。所有的人都在唾弃,都在不齿──偷人养汉怀野种,这种不要脸的货,活该!穗穗与田大有站了出来,穗穗给龙太爷跪下了,哀求他饶了表姐。“您大人大量,看在月月年少无知…… ”田大有自己都觉得恳求得如此苍白。
龙太爷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你田大有还有脸出来讲情?你父女明知这个货往我龙家脸上抹屎,还给她配药送药!我今天只绑了六伢子一个,已经给足你面子,你田家的人要还有脸,就老实给我站远些!”田大有无话可说,他只能拉开自己的女儿。被绑在一边的六伢子更拼命地求,但现在有谁会理他?“耀文,动手!”太爷催促着耀文──从上了山起,耀文就躲在人后不敢露面。刀就在耀文手里,一刀下去,砍断绳子,月月就会直落天坑。“耀文,等什么?动手!”耀文举起了刀,但他怎么能砍下去?他突然给阿公跪下了,一句话石破天惊:孩子是他的。全场震惊!耀武一把抢过了身边团丁的枪,但龙太爷猛地托起了枪口。
第十七集
月月怀的是耀文的孩子,是龙家的种!“把她放了。”他可以不要这张脸,但不能断了龙家的香火。但这是当了九弓十七寨老少乡亲的面,龙家出了这样败坏门风的逆子,他龙太爷怎么能当众护短,怎么能就这样了结?龙太爷亲手摘掉了耀文的耳环:“你给我滚,滚出竿子营,永远不准再回来!”摘掉银耳环,这是竿子营的男人最大的耻辱,这代表着竿子营从此没龙耀文这一号男人!
千百双不齿的目光里,耀文一步步离开了自己的家乡。
姚先生来到龙家,他希望龙太爷休掉月月,让他领女儿回家,但龙太爷不答应,只有耀武不甘心,他整天擦着手枪,他只剩了一个心愿,要把祸害他两兄弟的那个骚货月月打死。
那些日子里,龙太爷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岁。
比预计的整整多等了两个月,商队才从重庆运了货回来。童莲带着石三怒,提前赶到了雷公寨──既是为了提前安排这批货的护商,也是想趁着货到前的这几天,给他和穗穗办婚礼。喜庆的消息传遍了雷公寨,五叔带着乡亲们都来田家帮忙,雷公寨上下,欢乐一片。望着热情的乡亲,三怒却不禁黯然──他终归忘不了排帮的弟兄,忘不了阿爹,没有了阿爹和兄弟们的参加,喜事终归那么不圆满。
田大有将喜帖送到了龙家,他担心龙太爷记恨田家,他必须来当面请龙太爷。不料,龙太爷却是那样热情大度,不咎既往,还主动跟田大有商量办喜事的难处。他却不知道太爷真正的心思,不知道一个可怕的阴谋早已被太爷算得明明白白。汪兆丰给龙太爷送来了上一趟走私大烟的利润,告诉他,这一趟的货也都安排好了,龙太爷却把钱还给了他,还另送了他一大笔钱。条件只有一个,他要用这个机会报仇,这批货必须损失掉!
第十八集:
婚礼前的这一天,六伢子被汪兆丰借到了客栈帮忙包扎货物。才干到一半,管家龙贵却到了客栈,找到六伢子,要他准备一下,去排帮送喜帖喜饼。他带来的喜饼与汪兆丰正在打包的货包装得一模一样,不经意间,汪兆丰也道出这些货都是童莲从重庆带来的货样,只有童莲与田大有才晓得是什么。等六伢子换了衣服来拿喜饼,喜饼却与汪兆丰的货放混了,汪兆丰帮他找出了“喜饼”,六伢子匆匆赶去了排帮。
中午时分,管家飞马赶到雷公寨,带来了意外的消息:负责押送这批货的团丁与汪兆丰早上吃坏了肚子,镇上现在已派不出人手去押货,不得已,只能请田大有组织人手跑一趟。“太爷说,晓得你明天嫁女,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你了。”田大有还有什么好推脱?算算时间,赶得快的话,也还来得及赶回来给女儿送亲嘛。顾不得众人反对,他带队上了路。
六伢子把喜帖喜饼送到了排帮。但麻大拐子怎么也没有想到,喜饼盒里装的不是喜饼,那竟是一包大烟。他追问六伢子这是哪里来的。六伢子根本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他只说这些货都是师父验过的。顿时麻大拐子的怒火腾起八丈高!拿起枪带着兄弟们就去追田大有。
夜,山路上,麻大拐子与田大有的护商队狭路相逢,一场激战。田大有掩护众人且战且退,排帮抢走了一小部分货,断后的田大有却一枪击中了麻大拐子。
前来迎亲的石三怒迎头碰上了狗娃,他听到了麻大拐刚刚挨了田大有的枪生命垂危的噩耗。石三怒一口气冲回天坑岭山寨,养育他十六年的义父刚刚咽下最后一口气。抢来的货里,搜出了一包包大烟。
雷公寨,田大有飞马赶回。他催着送亲的队伍赶紧出发,他明白,排帮的人会立刻来报仇。新郎还没来迎呢,哪有就送新娘的道理?大家都不明白。但是田大有却不容置疑,他说青岩河上的桥塌了,三怒耽搁了,他说再拖时辰就过了,他要求队伍立即走。等到送亲花轿消失在了黎明前的夜色中。田大有又赶紧归拢寨子里剩的老幼,从后面出寨,上山躲起来! 他不能连累全寨子的人。现在,寨子里只剩了他一个人,他可以面对那无数复仇的刀枪了。
童莲死死抱住疯了般的穗穗:“石三怒,你还不走,你想看着穗穗送命吗?”大先生一挥手,几个头目架起了木偶般的石三怒。簇拥着石三怒,排帮人马黯然退去。
重新扑倒在阿爹的遗体上,穗穗那撕心裂肺的痛呼,久久地回荡在晨光初起的山野之间……
龙太爷万万没想到田大有会有如此的刚烈! 事情做过头了! 太爷蓦然意识到他刚刚惹下了天大的麻烦。于是,他装起来病,并想办法要堵住六伢子和汪兆丰的嘴。
竿子营已是怒火熊熊,悲愤中的雷公寨飞弩传出战书,要邀集十七寨竿民,向排帮为田大有讨还血债。各寨寨首派来的信使挤满了龙家前院,听候龙家拿主意。但不料十四太爷偏偏在这个当口“病了”,关起门谁都不见。吵闹声惊动了耀武,他推着轮椅,赶去了后堂。他绝没有想到,他在门口听到阿公与汪兆丰的一番密谈,更没有想到,一手制造这场悲剧的,竟是他眼里最公正无私、几乎就是竿子营的秩序化身的阿公! 面对孙子喷火的眼睛,太爷也只能讲实话:他只是想借田大有的手,给龙家报仇,他没想过要田大有的命,他现在也在后悔,可人已经死了,后悔又有什么用?望着自己曾经那样尊敬的阿公,耀武仿佛不认得一般……
排帮总舵,吴疤子匆匆报来了消息:竿子营各寨青壮都在往雷公寨赶,看架式,只怕要动武。但谁也不敢惊动石三怒,兄弟们却暗暗开始准备迎战。
满厅悲痛中,杀气悄然弥漫……
龙太爷躺起床上装起了病人,龙家不出面,十七寨群龙无首自然动不了。
但龙贵匆匆报来的消息,却吓了他一跳:耀武背着他,刚刚集合团丁赶去了雷公寨!
太爷再顾不得装病,跳起身就往外跑。
寨首齐聚田家屋场。仇当然要报,但龙家没发话,竿子营终归是缺了主心骨。就在众人左右拿不定主意之时,耀武带领团丁赶到了。阿秀就跪在田大有灵前,耀武掏出手枪:既然龙家欠田大叔一条命,就由他龙耀武来还,由他龙耀武豁出这条命,杀向排帮,为田大有战死吧! 有龙大少爷带头,竿民们顿时有了主心骨,所有竿民操起了武器,浩浩荡荡的复仇队伍正要出发!
排帮,大先生得到了探子回报:龙家大少爷带团丁进了雷公寨,所有的人都带了枪!
三怒一言不发,操起了枪——从阿秀挥刀刺向他那一刻开始,这个世界对他就已经毫无意义,他现在,宁可去厮杀,去战死,不管是跟哪个! 率领帮众,他倾巢迎战!
雷公寨,浩浩荡荡的复仇队伍,却被气喘吁吁的童莲拦住。
她刚刚在麻溪铺送走了商队的物资,她刚刚听说竿子营要为田大有报仇,她不顾一切地赶来,拦住了耀武和竿民们。她只有一句话:不管多么大的仇,国难当前,中国人不能打中国人 ! 但是没有人肯听她的:这里是竿子营,竿子营的规矩,就是血债血偿!童莲不分辨,也决不让步:大银就是为了不死更多的人,才牺牲自己的,他不会愿意看到更多的人为了给他报仇而去流血,为他报仇,违背了大银的遗愿!五叔的话打破了双方的僵局:阿秀才是死者的后人,报不报仇,就由她定吧。阿秀将毒麻藤扔在了地上。童莲长长松了一口气。晚到一步的龙太爷更是长长出了一口气!
第二十集
龙太爷向寨首们提出了建议将田大有葬入竿子营圣地——埋葬历代英雄好汉的祖坟山。
各家寨首一致赞同。
九弓十七寨为英雄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同样是麻大拐子出殡的日子,青岩河畔,望着义父的遗体随河水飘远,三怒同样哭干了眼泪……
几天几夜,阿秀不吃不睡,呆呆地发痴——从幸福的巅峰一步堕入父死情绝的深渊,她的世界已经崩溃。从田大有死开始,童莲忙东忙西,甚至不曾掉过一滴泪。
那夜里阿秀被恶梦惊醒,才听见了门外那伤心欲绝的哭泣,才发现童莲在门外的小溪边,在与阿爹曾并肩同坐的地方,一个人哭得那样凄惶。
那不是白天里冷静而坚强的佟姨,那是一个崩溃了的女人,在哭泣自己最爱的人。
“娘!”田家门外的小溪边,阿秀第一次认下这个没有生她,没有养她,却如同亲生母亲般亲的娘……
龙太爷托人给童莲带来了话:竿子营同排帮已经死了人撕破了脸,为防事情闹大,今后,商队护商过境的事,竿子营不能再帮忙。带着阿秀,童莲登了姚先生的门:她要带阿秀离开竿子营,到省城去。
牛角刀焊好的那天,狗伢带回了阿秀的消息:听说阿秀要跟童莲离开竿子营了,而且就在今天走。打马扬鞭,三怒疯了般追去。
码头上,仿佛是某种感觉,上船的阿秀突然停住了脚步。
那远远而来的马上身影,是那么刺眼,那么刺痛心扉。
岸边,三怒勒住了马,前面就是他朝思暮想的阿秀,但他能过去跟她说什么?
从麻大拐子与田大有死开始,他们之间的那道鸿沟,就已经比眼前的青岩河宽万倍。 “开船吧。”阿秀催促船夫。
三怒没有挽留,他没有资格挽留,他只是将牛角刀远远扔到了船上,然后打马而去。
一叶扁舟,就这样将两个绝情的情人越拉越远,从此天各一方……
长沙,第九战区指挥部。本应徒步从衡阳开往长沙的新编第86师因为闹饷,刚刚在白水铺堵了铁路交通线!为此,101军军长朱治贤劈头挨了司令长官薛岳一通臭骂。
朱治贤救火般赶去了现场,但是朱军长什么办法都用了,满地横七竖八的86师官兵就是不离开铁路交通线。朱军长没辙了,只能向86师师长锁云超服软:只要86师不闹事,欠的粮饷,他保证先补上一半。锁云超是个山东老粗。他当场一把把一个举着“代写书信”的年轻后生拎了过来,立字据逼朱军长签字画了押。锁云超这才下令刚才还一帮散兵游勇的86师顿时列队整齐欢迎军长训话。锁云超按照军长的“指示”一声令下,三千多兵油子呼啦啦散进了白水铺镇找吃的去了。
团长、营长们簇拥了锁云超,进了白水铺最大的饭馆,那个代写书信的后生正好也来吃饭。“写信的,想吃好的不?”锁云超开出了条件,给他读一段《说岳全传》,大鱼大肉就随这后生吃。这个活对那后生倒是容易不过。听完了书,吃完了饭,锁云超嘴一抹起了身:“这后生识文断字挺不错,捎上吧。”二少爷龙耀文便这样稀里糊涂被抓了壮丁,成了锁师长的勤务兵。
新86师开进长沙郊外驻地的那天,阿秀跟着童莲,刚刚进长沙城。
尽管童莲已经尽可能跟阿秀介绍战争的残酷,但一路之上,那平生从未见过、完全超出了想像的战乱情景,仍然把阿秀惊呆了。眼前的残垣断壁,一片废墟,就是所谓的省城吗?童莲告诉她,这就是省城,被文夕大火烧光了的长沙,她们现在,要过湘江,去河西的慈善总会。就在他们渡船的时候,日本轰炸机正好不期而至,炸弹直落人群,码头上顿时一片大乱。童莲拚命指挥人群卧倒躲避,她的镇定使惊吓中的阿秀清醒过来,她也帮起了忙。
帮着童莲救助伤者的阿秀,却发现了血汨中一位大嫂用身体盖住了孩子,自己却送了命。
搂住孩子,阿秀才想起,她连这孩子叫什么都还不晓得。童莲和阿秀收留了这个孩子。
就在那天晚上,穗穗问起我,我每天忙忙碌碌的,都在忙些什么。我告诉她,忙抗战的事,有很多很多跟抗战有关的事,等着人去做。
是啊,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做,湖南省委正为开展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组织全社会各阶层同心协力而全力以赴,我所在的慈善总会也开办了战地女子救护班,训练医护人员,为千万难民和战斗在前线的友军将士提供医疗支援。
穗穗参加了战地女子救护班,她学习刻苦,进步飞快。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因子女的优秀,而作为母亲的欣慰与骄傲。但我也深知她今后的路还很长、很长。
龙耀文当兵一个月,每天就是给锁师长铺床叠被子打洗脚水。龙耀文简直要发疯:读了十几年书,一腔报国志,却每天和洗脚水打交道。一同被抓了壮丁的朱二宝跟耀文成了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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