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本:[老虎的疯言疯语] 作者:虎(LOUHU)
天葬
点击数:400   发表日期:2008-3-26 15:30:44
黑暗中,直贡梯寺被四周团团的山影包围着,夜空中几点暗淡的星光闪烁。来得太早,倚着车窗渐渐睡去。
天际微明,通往天葬场的山路隐约可见。寒风阵阵,伴随着山崖下隆隆做响的流水,喘息着爬上山顶。直贡梯天葬场,藏区最著名的天葬场,正无声无息地等待着那恒久不变的太阳。冷风扑扑地吹着,极壮观的经幡和风马围绕着的那片空地上,一块石制的表面凹凸不平的圆形地台就是天葬台。
晨曦渐亮,远天的云儿开始燃烧,火样的彤红,天葬台也染上了淡淡的金色。仰望天空,默默地注视着天边不断涌现的光影。冷极了,寒霜铺洒的草地延伸着,与远山接壤。
成群的乌鸦飞来,落在天葬台上,嘶哑的叫声划破黎明的沉寂。山坡下传来阵阵由远而近的凄历的犬吠,不多久视野中涌出一群野狗,清冷的晨空更显神秘。 寒风撕扯着经幡,远处天际有一群小小的黑点正快速的移过来。渐渐近了,是鹰,传说中的神鹰,神秘而壮美。神鹰张开巨大的翅膀滑翔着,没有鸣叫,没有翅膀的煽动,一只接一只地滑过来,不断地滑过来,滑过朝霞,滑过冷风,悄无声息地掠过头顶……
终于明白什么是神鹰,单这冷傲的翔滑就如此震撼。 鹰群落在山坡上,远远地俯视着天葬台、乌鸦、野狗、还有我们,并不急于占据在天葬台旁,因为那里本来就属于它们。它们只是冷冷地旁观,仿佛在嘲弄乌鸦和野狗的急切。
天葬师来了,打开通往天葬台的大门。此时,鹰群无声无息地滑过来。天葬台上的乌鸦立时四处散开,它们怎敢与鹰鸠争食?
燃起了松枝香堆,浓烟四处弥漫。天葬师诵起经文。鹰群静静地在一旁等侯。
一个背着木箱的藏人走过来,径直走到天葬台旁,放下箱子。天葬师开始穿衣、磨刀,主刀的天葬师个子较高、面目祥和。另一个较矮的喇嘛象是助手。
天葬师走到木箱旁,用手里的锋利的铁钩和尖刀翘开箱盖,将里面的尸体倒出来。尸体蜷缩着,用白布裹着。天葬师拉开尸身上的白布,将蜷缩的尸体伸直,并用刀划开衣服。这是一具老者的尸体,很瘦,斑白的头发散在地面。天葬师诵着经文,左手用铁钩拉起尸体胸口的肉,右手的尖刀随之削下,一长条血淋淋的肉被割下,扔在一旁。天葬师重复着这个动作,相继将尸体的手臂、腿部的肉割下。
鹰群开始骚动了,疯涌着扑向尸体,争相啄食、撕扯,不时可见鹰鸠叼出被扯断的暗红色的尸骨、脏器。天葬师在旁边看着,诵着经文。这一幕在清晨金子般的阳光下,神秘血腥。
很快,尸肉被啄食一空。天葬师将鹰群赶开,把尸骨拖到一边。刚才的尸体已变为骷髅,头骨与四肢分离,双脚还连有少许尸肉,脚筋拖在地面。先前的满头白发也已消逝贻尽,只有眼部的两个黑洞在望着我们,望着远山,望着那静谧的天空。
鹰群又恢复了安静,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尸骨。
那个矮个的喇嘛端出糌粑,洒在尸骨上,和天葬师一起抡起大锤砸着。和着已凝固的尸血的碎骨和骨髓溅满周围的草地,草叶上的霜依旧亮晶晶地闪烁。
仰望天空,阳光眩目依然,白云翻滚着变幻。想问天,什么是永恒?
山谷安静极了,唯有咚咚的锤打声在山谷回绕。脊柱砸烂了,腿骨砸烂了,头骨也烂了,那两个深邃的黑洞消失了。
鹰群再次骚动,转眼间,有关尸体的一切都无影无踪,只有草地上的血迹提醒我那是真实的故事。明天,草地上的血也将找寻不到,乌鸦和野狗会将残局收拾得干干净净。那老者的灵魂再也找不到肉身,遂将坠入下一世的轮回。  原来生死仅在咫尺之间,活人和尸体的区别只是灵魂的存在与否。灵魂是什么?是以什么形式存在的?我有否善待自己的灵魂?
天葬、生死、轮回……这一切与我从小的教育是那么格格不入,然而却存在着,在这离太阳最近的古老民族中流传着,并且将流传下去。存在就有理由。
遇到一位年轻的藏族司机,问:
人有灵魂吗?”
“有,万物都有灵魂。”
“你相信轮回吗?”
“相信,我这一世不干坏事,每天念经,因为我不希望来世成为牲畜。”
“你死后怎样丧葬?”
“天葬,我们藏族人都选择天葬。”
“为什么要天葬?”
“人没有出生时是没有肉体的,那么人死后也应该让肉体完全消失。神鹰能把我带到天界。”
也许那神秘的鹰鸠真的是上天的使者,据说从没有人发现过那些鹰鸠的巢穴,也没有人看见过鹰鸠的尸体。那些鹰鸠一定是有灵性的,它们和天葬师配合默契,冷傲地往返在尘世与天际。
  
回来之后很多人都不理解我为什么去看天葬。我认为天葬让我减轻了对死亡的恐惧,淡化了对某些事物的渴求,感到活着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让我更热爱生活。其实在肉体上,人和动物没有多少区别。人类不应该自认为是万物之灵而肆意的破坏赖以生存的自然,更不能因为要发展而否定千万年来的自然规律。相信因果关系,大自然包容万物,万物的存在都是合理的。
四驱老虎 2001.4.21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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