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你在想什么?” “小安,我一直在想我们活着为了什么?” “为什么?恩,我嘛是为了快乐吧。当我自己快乐或别人快乐时我都会觉得很满足。至于你活着是为了什么可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沉默,又是两人背靠着背的沉默。 “枫……枫……,救……救我!”身后的安突然发出极其凄惨的声音。 “怎么了,小安?”枫猛地回过头来,但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具骷髅。 “啊——” “原来是噩梦。”刚被吓醒的枫不觉已是一身冷汗。 他依然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这是个不大的房间,一张床,一只书桌,一个书架,简简单单却收拾得很干净。书桌上放着一只挺别致的相架,照片是一个女孩的,边上写着“夏安”。 “嗨,小安,我来看你了。” “枫,是你啊。”病床上,安的脸色惨白,正挣扎着坐起来。 “哎,你快躺下,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呢!” “枫,这个给你,”安从枕头下抽出一封信和一张照片,“记得好好保管哦!” “知道了,小安。你呢就放心的作下午的手术,手术之后呢,我们就一起出去玩,反正高考结束了……”枫正想接着往下说,却发现小安已经睡了,于是他轻轻推门走了出去。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手术台上,一块白布阻隔了安和这个世界。 大夫一边解释着,一边仍面无表情地推着安去太平间,周围簇拥着安泣不成声的亲人。枫无助地站在走廊的另一端,望着渐渐远去的安,想到哭泣。这天晚上,他熬夜看了电视上的榜单,她被复旦录取了。一瞬间,仿佛有东西吹进了眼睛,枫轻轻地把脸背了过去。 到今天为止,安已经走了三天了。躺在床上一转身,枫便不自主的看着安的照片。每次,他都想要放声大哭,但却从来没哭。自懂事以来,他没有再哭过,无论在谁面前,即使是安也一样,总是半开玩笑地说自己麻木了。相架下面压着的就是那封信。信的内容很简单: 祝:快乐! 快乐地活,活得快乐! PS:这是我的数缕青丝(很贵重吧),如果有天你看到一株满是红叶的枫树,记得把她们系上枝头。 很娟秀的字,信封里便是她的一把秀发。枫只是一直没明白,安最后在想什么,还有那把秀发。 “你看看你,高考怎么考得那么差,没有考进交大你怎么办啊?”母亲一早起来就开始在他耳边唠叨,这几天一直是这样,枫一开始还反驳几句,可到后来连嘴都懒得动了。“你这都是不用心的后果,都高三了还交什么笔友……”枫一边刷着牙,一边把卫生间的门关上。“……妈不反对你和安在一起,她可是考进了复旦……” “天国有大学吗?”枫对着镜子喃喃自语。 真是一个漫长而又令人伤感的假期,枫无所事事地坐在电视机前,只是频繁地更换着频道,母亲在边上依然唠叨个不停。“妈,我活着是为了什么?”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打断他母亲的唠叨。 “活着为什么?”他母亲禁不住一楞,但马上又回复过来,“当然是为你自己,你将来也要生活。本来希望你考进交大,将来送你出国……” 听着这些话,枫真的有些迷茫,母亲说到了什么面子,什么工资的,他开始疑惑自己为了什么活着。是为了父母还是为了自己,能是为了快乐吗?他想到了早上的梦,想到了那封信。他一直认为“快乐”是小安给他最后的遗言,但他真能快乐地活着吗?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枫,还好吗?”教室后面一个略带伤感的声音。 “哦,梦呓,我还可以。你也来这里?” 梦呓点了点头,她是安最好的朋友,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同学。从小培养的默契使两人心有灵犀。 “枫,去许愿树吧。” 枫楞了一下,还是伤感地点了点头。 学校西北角的一颗枫树下,梦呓把带来的纸盒打开,里面放满了纸鹤。“我折了九百九十九只纸鹤,她一定很希望你能把它们挂在她的许愿树上。” 所有的纸鹤被一根丝线串起来,五颜六色的,看上去很漂亮。 “九百九十九只?为什么不是一千只?” “这些是小安让我折的。一千只纸鹤代表一个愿望,但她现在已经不能完成任何愿望了。”梦呓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从眼角滑落下来。 “所以是九百九十九只吗?”枫幽幽地叹了口气,“她还有什么愿望呢?是青丝吗?” 梦呓没有作声。许久,两个人才姗姗离去。 三天后,安的家人打来电话,说在收拾安的东西时找到一封给枫的信。 信封上写着:“枫,带着我的青丝和这封信去许愿树看”。 枫树下,枫轻轻地拆开信封,里面掉出来一只蓝色的纸鹤:“好了,枫,这是第一千只纸鹤,我可以许愿了吗?我的愿望是:枫,我想接一次你的泪水。” 这次,枫终于没能忍住,他知道自己没有麻木,视线很快被一种液体模糊了。 枫把最后这只纸鹤串了上去,在每只纸鹤下面系上了一根青丝,正好是一千根,没想到她全都猜到了。这一天,枫没有回去,陪了许愿树一整夜。当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枫看见每只纸鹤下都有亮晶晶的水珠挂着。他相信,那都是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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