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静悄悄的,深双手插在口袋里,靠在墙上,默默地看着璃。深有一双令人难以捉摸的眼睛,没人知道他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也许是寂寞。 璃紧张地攥着手,把头埋得低低的。她不想看到深的眼睛。他的眼神令她心痛,莫名其妙地心痛。 “深,你晚上回家吗?你已经好几晚没回家了,我爸妈很担心你!” 深冷冷地笑着,回那个家,就代表着他永远屈从于那无法摆脱的命运。他从小父母双亡,不得不被父母生前的好友轮流照顾。半年前,他被送进了璃的家庭,这家人待他还不错,可天性叛逆的他,却始终无法接受他是一条寄生虫的事实。 “叫他们放心,我还没死!”深有些恶狠狠地说。 “那,你今晚回家吗?” 深耸耸肩,不在乎地说:“看情况吧!” 璃伸手抓住了刚要离开的深,恳求地说:“回家,好吗?” “干嘛啊?” 璃很艰难地说:“大家都很想你……我也很想你!” 深呆住了,他在这么多的家庭里生活过,从来没人谁会因为他的离开而感到怀念。而今天,眼前这个女孩居然说想他? 璃红着脸看着深,发现他的耳根也稍微泛红了。她又问:“回家吗?” 深只能点点头,他不想让璃太失望。他真想不明白,他和这女孩有时候一个礼拜也说不上一句话,她怎么会说想他呢? 璃这才笑了:“那放学要赶快回家,好吗?” “嗯!”深转身准备离开。真搞不懂,学校实验室里的味道怎么会这么难受。 璃紧跟在后面,继续问道:“你会来找我吗?找我一起回家?” 深停住了脚步,转过头疑惑地看着璃:“找你?一起回家?” “嗯,用自行车,可以吗?” “嗯!”深回答,他可以看到璃眼里的纯真。他想,她是一个永远都相信有童话存在的女孩!深逃了最后一节课,他担心老师拖课,璃会等不到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他也不知道。 “璃,你看,深在我们班级门口耶,像在等人喔!” 璃转头看着窗外的深,对同桌淡淡地笑了。 “没想到深等人的样子还是这么帅,你看他那双眼睛,好酷喔!不知在等谁喔?” 璃有些惊讶,她轻轻地问道:“你喜欢他的眼睛吗?” “嗯,对呀!” 璃淡淡地说道:“我不喜欢!” 一双没有任何光彩的冰冷的眼睛,又怎么会令人喜欢呢? 那天下午,璃在所有同学好奇的目光下,坐在自行车的后座,让深载回家了。深骑得好快,那种感觉像在飞一样。璃好开心,她希望每天都能这样。 “璃,电话!”妈妈叫道。 璃连忙接过话筒。 “璃,深今天下午载你回家了吗?你们是什么关系?”是同桌的来电。 “没有……没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住在一起!” “住在一起?”璃可以想像得到同桌现在有多惊讶,她还听到了有人从椅子上摔下来的声音。 “天啊,你怎么没告诉我,你们是兄妹?” “嗯?” “你们是兄妹,哇——”璃可以想像得到,电话的那头,同桌的嘴巴张得老大。 兄妹?打从深踏入家门那一刻起,爸妈就告诉她,从今以后,深就是她的哥哥。只是哥哥而已。 第二天放学,深在自行车场等璃,这样或许会让避免一些是非,他也惊讶,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关心别人。 “深!”璃手里拿着两封粉红色的信,那是同学请她交给深的。 “嗯?这是什么?” “是信,同学给你的信,听说是想要和你交朋友……” 没等璃说完,深就把信撕了,平静地撕着。 “为什么?” 深耸耸肩:“不为什么,我对待这种信一向都是这样!对了……对不起,今天也有一封给你的信,是我们班的一个男生写给你的,我也把它撕了!” 璃觉得好奇怪,为什么撕了自己的信,又撕了她的信?但她什么也没有问,她知道深不会回答她为什么的…… 后来的日子很快乐,璃很快乐,深也是。 终于有一天,深被璃的父母请进了书房,这是一种令他习惯的形式。当一个家庭抚养深感到烦了时,他们便会告诉他,他们要将他送入另一个家庭。于是,深开始了另一种寄生虫的生活。 他真的是一只寄生虫。他早习惯了。 可为什么,这一次,他竟有一些……不舍? “深,我们……我们只想告诉你……” 深静静地坐着,接下来的台词他几乎会背了。 “是关于璃的!” 深这才回过神了。原来,他们想说的是关于他和璃的事? “你们还小,我想还不适合……” 该说什么呢?他们误会了,可深并不想解释。或话,从本质上,他们并没有误会。 璃的世界里永远有童话的存在。深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灰姑娘”的童话……璃多么像童话中那个善良可爱的灰姑娘。只可惜,深没资格当王子。除非……为灰姑娘找到水晶鞋。 “我想离开这里,今天就离开!”深坚决地告诉璃的父母,他不想在另一个家庭里当另一只寄生虫,从今以后,他的命运由他自己掌握…… 深真的走了,离开了璃的家庭。 璃呆呆地关上房门,妈妈告诉他,深走了,没有告别地走了,去寻找他自己的生活,只留下一张只有一句话的纸条—— “我去为你寻找水晶鞋,等我!” 那是一句承诺,它足以让璃继续生活在童话中。 进入大学后,璃依旧抱着那个童话生活,虽然深已经两年没有消息了。她依然在等他。她告诉那些喜欢她的男孩,她已经有了一位为她寻找水晶鞋的王子了,有一天,王子会带着水晶鞋回来找她,一定会的! 那是一个下雨的傍晚,璃接到了一个电话…… “璃,是你吗?” 声音很低沉,有些沙哑,但璃依旧认得出来,那是深的声音。“……嗯……你是……” “我是深!” “嗯……你在哪?”璃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一直以来有好多话却一时说不上来,只能静静地让眼泪划过脸颊。 “我在XX城市,离你那很远!” “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我在这里很好,可能……可能不回去了!”深的声音越来越小,可璃却听得清楚,深说他不回来了,这个要为她寻找水晶鞋的王子不回来了,那公主怎么办呢? “喂,你有听清楚吗?” 璃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假装轻松地说:“嗯,你过得好就可以!爸妈经常提起你,你有空,我是说有空,就回来看看!” “好……你,你还在等吗?” 原来深也记得那个承诺。只可惜,他今天只是要为这个承诺打一个结。 “等……等什么?”璃说。也许她真忘了,忘了自己在等什么,是水晶鞋,还是深?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才说:“没什么!” “你们那里有在下雨吗?”璃又找了个话题。 深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他所在的城市在下雨。“没有,这里是晴天,你那里呢?” “嗯,也是晴天!” …… 挂上电话,璃突然听到有人在喊着自己的名字。是晖,一个昨天被璃拒绝的男孩。 璃红着眼跑到楼下见晖,发现他淋了一身的雨。 “有事吗?” 晖手上捧着一双玻璃鞋,很精致的玻璃鞋,他笑着对璃说:“在你的王子还没有为你寻找到水晶鞋之前,能先穿上我的吗?” 璃呆了,晖给了她另一双水晶鞋,另一个童话…… 在另外一个城市里,深挂上电话后,呆呆地走入雨中。他用身上仅有的5元钱给璃打了电话,他知道,他已无法实现璃的童话,无法亲手将水晶鞋交给她。深想,也许璃应该生活在另一个美丽的童话里。在那里,有一个真正的王子能给她幸福…… 爱她,所以离开她。深在雨水中紧闭快要流泪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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