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我走出山村进城上学,毕业之后又被分配到比我村更“山”的与沂蒙山毗邻的一所中学教学。当时,从济南分配来7个师范毕业女学生,山里人称她们为7朵金花。在这7朵金花中最亮丽的一朵就是现在我的妻子夏立群。她是省里的干部子女,带着父亲抗战时期英勇杀敌缴获的那台功勋老相机来到了我的身边。1973年秋天,我和当时还是女朋友的妻子带着这台照相机,回家同60多岁还没照过相的爹娘拍下了一张合影。 爹娘很得意,拿粉笔头的儿子竟拿起了他们认为极为奢侈的照相机为他们照相,而且照得那么清楚,他们拿着相片让邻居这个看了那个看。但以后,他们又为儿子一发而不可收地对着自己拍来拍去变得不理解了。娘被拍得不好意思了:“照这么多干啥?俺长得又不好看。”爹则对我一肩挑着担子一肩挎着照相机看不惯,骂我不务正业,是“要饭的牵个猴子——玩心不退”。 1982年,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我家第一次打了满满一院子粮食,我拍摄了爹娘在院子晒粮的镜头,取名《窗口》在淄博日报上发表了,爹娘看到报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儿子摆弄照相机并不是在“玩”,而是在“玩”艺术呀,不艺术的话,能上报纸吗?报纸上发表我的照片,都署名“焦波摄影”,他们便认为儿子已不再是照相而是“摄影”了。家乡人读摄影为“聂影”,每当邻居说让我给他们照张相时,爹娘便给他们纠正,“他这不是‘照相’,是‘聂影’呢。” 1994年,我已到北京工作,爹80大寿时,我为爹娘拍了两张满意的照片。回京后放大给老人寄了回去,等我再次回家看望爹娘时,见这两张照片并排镶在一个大镜框里,挂在爹娘的床头上。照片下方,是爹用毛笔写上的歪歪扭扭的四个字:焦波摄影。 (1973年秋天我和爱人恋爱时和爹娘拍下的第一张全家福,这也是爹娘的第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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