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香港电影的卧底大潮可谓愈演愈烈，以往的港片中也有与卧底有关情节或者题材，但一般只是一个元素，一个背景，甚至是一个道具，但现在却几乎形成了一个新的类型片片种，同时，自身特殊的历史和社会背景更是让香港电影人逐渐赋予了卧底片完全不同的全新内涵和深度的象征。

    论起足斤足两完全以卧底为主角和题材的香港电影，最远大概只能追溯到1981年新浪潮干将章国明执导的《边缘人》了。影片以浓厚的写实风格描写了卧底者在夹缝中生存的悲惨命运，同时也带有影射当时英国殖民政府的社会批判意味，可以说是为香港卧底电影开了个好头。但是，就象短暂且叫好不叫座的新浪潮电影一样，《边缘人》在观众中的影响却远不能跟以后的卧底电影比较。其后的二十年间，出现了二十余部完全以卧底为主角的电影，至于影片中出现卧底角色或者涉及到卧底情节的那更是难以胜数了。可以说，八十年代以来香港的知名导演和明星，几乎全部都参与过有卧底内容的电影。当然，例如成龙主演的《警察故事Ⅲ之超级警察》、周星驰主演的《逃学威龙》系列、李连杰主演的《给爸爸的信》这类的“卧底”电影，其实只是把卧底做为故事背景，仍然是沿袭明星个人风格的电影，也无意去探究卧底题材的核心内容，已经不能算做是纯粹意义上的卧底电影。

    除去下文提到的几部代表影片外，《省港旗兵续集》（1987）、《辣手神探》（1992）、《古惑仔之猛龙过江》（1996）、《豪情盖天》（1997）、《龙在边缘》（1999）、《救僵刑警》（2000）、《黑白森林》（2003）等也都是有一定水准或新意的卧底影片。至于在无间道的“非典型性”成功之后，卧底题材跟风而起，蔚为风潮，前段时间更有号称“千名卧底”的《卧虎》出现，大有将卧底进行到底，把卧底题材拍到尽、拍到残的架式。

    为什么卧底电影的极致产生在香港？表现最佳在香港？？应该说，打入敌后的特工，潜伏的内线，从来都是商业电影中一个重要的素材，但是，从来没有哪个国家或地区的电影会如此偏爱这个题材，会出现如此之多的卧底电影，会对卧底这一题材进行如此广泛深入、抽象具象兼备的挖掘与探讨。正所谓什么土壤开什么花，什么花结什么果。卧底的先白后黑然后又白，冥冥中暗合了历史在香港这块土地上导演的悲喜剧，香港曾经的殖民地身份既是这块土地辉煌的由来，也是这块土地耻辱的由来。殖民地文化造就了港人无所归依、失去自己的根的感受，造就了港人面对时局犹疑迷茫的心态，却也成就了卧底电影的高潮。这种悲喜交集，爱恨难分的心情，正是卧底角色与香港人心态的最好写照。银幕上的光影再怎样变幻莫测，也永远都不过是人间的倒影，所以无论是王家卫、刘镇伟的时空转换法还是银河映像的黑帮宿命论，抑或是我们今天谈论的卧底寓言，其实都不过是殖民历史与九七情结的种种体现罢了。港人之于卧底电影，尤如揽镜自照，冷暖自知，难为外人所道也。

一、卧底风云录

（一）卧底序章之龙虎风云
片名：龙虎风云
编剧：林岭东、沈西城
导演：林岭东
监制：林岭东、麦嘉
主要演员：周润发、李修贤、张耀扬
出品时间：1987年

    高秋（周润发饰）表面上是黑道浪子，其实是帮办刘江的卧底警员。高秋想辞职结婚过正常人生活，但警局内部刘江与乔警官破案争功，高秋被迫加入匪首南哥及手下阿虎（李修贤饰）的抢劫团伙。无法退出卧底生活，高秋只好把与女友的婚期一拖再拖，痛苦地生活在警察和黑帮的双重压力下，倒是阿虎带给他孤寂中难忘的友谊。依靠高秋的线报，匪徒在抢劫后被包围，高秋为保护阿虎而受伤。高秋被南哥怀疑，阿虎为保护他而与南哥火拼，当阿虎要带他突出重围时，高秋说出自己是卧底的实情，在阿虎万难置信的眼神中死去。

    龙虎风云可以说是第一部同时在艺术和商业上成功地展示卧底生活，并且从现实和人性的角度去展示卧底者生存状态及命运的香港电影。拍摄此片时林岭东曾去监狱与真正的抢劫犯会面，但是影片并没有走纯写实的路线，而是类似于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风格，在纪实与剧情之间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平衡点。从此香港电影的经典人物形象中多了一位真实立体、有血有肉的卧底，而林岭东和周润发也凭借此片夺得当年金像奖最佳导演和最佳男主角。不知是偶然还是必然，后来掀起卧底片热潮的《无间道》导演之一刘伟强正是当年掌镜《龙虎风云》的摄影师。

    《龙虎风云》所表现的卧底在职责与情义、制度与现实之间的艰难处境与痛苦抉择，确立了之后卧底片的一些基本元素和故事框架，周润发的角色也暗示并奠定了以后卧底片悲惨灰暗的基调。《龙虎风云》重视对社会背景的描述，通过一个真实的社会背景，深入表现了卧底警察夹在警、匪之间的痛苦和折磨，并由此带出了一定的社会批判色彩。但《龙虎风云》本身和其后一段时间内的卧底影片，大都着力于人物和剧情的塑造，并未刻意带有更深层次的象征涵义。

（二）卧底高潮之无间道
片名：无间道
编剧：庄文强、麦兆辉
导演：刘伟强、麦兆辉
监制：刘伟强
主要演员：刘德华、梁朝伟、黄秋生、曾志伟
出品时间：2002年

　　刘健明（刘德华饰）是香港黑帮三合会的成员，在老大韩琛（曾志伟饰）安排下成为香港警察做卧底。陈永仁（梁朝伟饰）是香港警察，在上司黄志诚（黄秋生饰）安排下加入三合会在韩琛手下做卧底。一宗毒品交易，黑白两道的行动均告失败，暴露了双方都有卧底潜伏的事实。双方都开始清查卧底，刘健明杀死韩琛企图洗白自身，陈永仁因黄志诚的死而失去警员身份。最后，陈永仁在揭露刘健明时牺牲。

    片头引用《涅槃经》第十九卷：“八大地狱之最，称为无间地狱，为无间断遭受大苦之意，故有此名”，所谓无间道即是指卧底永远生活在不间断的痛苦和折磨之中。影片利用警匪相互卧底的对称情节，对卧底所象征的身份认同问题进行了最直观清晰地表述。说是兵，却又要去做匪，说是匪，却又要去做兵。片